&esp;&esp;“喏。”
&esp;&esp;媵侍们依梁王之言忙碌,陆玉环视宫内,见沉施宁正在和斟酒媵侍沟通堂下执爵过程。
&esp;&esp;陆玉淡淡瞟了一眼沉施宁,沉施宁似有所感,抬眸和她目光交错。他眼睛沉静,不露情绪,也没有按礼制客套对陆玉见礼打招呼。
&esp;&esp;陆玉上前几步,斟酒媵侍见陆玉上前,低首行礼,“见过梁王殿下。”
&esp;&esp;陆玉没有应声,微扬下巴,直直注视着沉施宁。
&esp;&esp;沉施宁脸色微沉,亦作揖稽首,“见过梁王殿下。”
&esp;&esp;陆玉笑道,“几日不见,宗正又高升了,女学推进顺利,还是要恭喜宗正。”
&esp;&esp;“殿下言重,施宁也只是做好自己分内之事。”
&esp;&esp;“执散爵替陛下进酬,需得大量饮酒,宗正可要当心,莫要失了仪态。”陆玉眼中笑意淡寒,嘴不饶人。
&esp;&esp;“多谢安梁王提醒。不过殿下多虑了,施宁承陛下之恩,自然会将诸事尽善尽美。况且……失仪态也不过小事,今日能安稳将燕礼度过,才是幸事。在下还有事,不叨扰殿下了。”沉施宁略略一拜,退下做自己的事了。
&esp;&esp;陆玉负手站在原地,眯了眯眼。
&esp;&esp;藩王马车陆续进宫,车马声隆隆,驶过大魏宫廷车道。陆玉正在查验酒具规制,外头侍从匆匆进来,“殿下,藩王的马车来得太多,很多堵在了宫门前,进,进不来,停,停不开……”
&esp;&esp;“再开一道门,疏通最近的宫门,分散而入。”
&esp;&esp;“是这样,但是藩王们身份皆贵,守门侍卫一个也不敢得罪,不好开口先让哪位王侯先行绕道啊……”
&esp;&esp;他说的没错,侍卫身份低微,众多藩王都是差不多的地位,若是指明先让哪个走,不好说会不会让藩王们心怀芥蒂,以此不愉。
&esp;&esp;陆玉深吸一口气,“我去吧。”
&esp;&esp;侍从小步疾跑带着陆玉前往拥堵的宫门处。
&esp;&esp;果然,离常庆宫最近的东华门马车拥堵,一辆辆马车行进格外缓慢。
&esp;&esp;陆玉上前拜了拜,“诸位殿下,在下陆玉陆时明。西华门已开,劳驾后面的殿下往西侧绕一绕,那边会更快些。各位,可随我前来。”
&esp;&esp;她穿过重重高大华贵马车,相对而行,转身道,“诸位可随我前来,我来指路。”
&esp;&esp;安梁王既已这么说了,总有人卖一个面子。很快,马车流动起来,掉头跟住陆玉,东华门拥堵之势渐渐疏通。
&esp;&esp;陆玉跟西华门的侍卫打招呼,“将宫门开到最大,多拨几个人引导藩王停马车位置。”
&esp;&esp;“喏。”
&esp;&esp;陆玉立在镇守宫门的石狮前,望着车马隆隆而过。
&esp;&esp;有人悠闲走过来。
&esp;&esp;“站岗呢。”
&esp;&esp;陆玉转眸,江展负手正在她不远一侧。他一身玄青丝袍,玉冠华绂,挺拔身姿在车流中格外显眼。
&esp;&esp;他带着他弟弟江永上前走来,身形阴影笼罩住陆玉。
&esp;&esp;江永一如既往看见陆玉没什么好脸色,草草作揖算是打了招呼。
&esp;&esp;“你没驾马车来?”陆玉问。
&esp;&esp;他捋了捋垂到两鬓的发带穗饰,拨到了身后。“早就知道今天肯定堵,干脆徒步而来。”
&esp;&esp;宫道上的马车仍在驶进,江展顺势往边上避了避,拉近和陆玉的距离。
&esp;&esp;夜幕已至,宫女提灯巡视,点亮石板道上的石灯。
&esp;&esp;烛火将将擦燃,一刹明灭间,两人挨得近,隔着宽大衣袖,江展勾了勾陆玉的手指。
&esp;&esp;陆玉手指一蜷,躲了躲。
&esp;&esp;她没说什么,江展只一霎便松开手,望着她笑,“梁王殿下,请了。”
&esp;&esp;陆玉低眸,“请。”
&esp;&esp;他先行离开,去往常庆宫。
&esp;&esp;陆玉眼见着疏通的差不多了,正要离开,动了几步,身形隐在门后视野死角。忽而有闻狸猫嚎叫,回身看了看。
&esp;&esp;宫内有野狸攀墙不奇怪,只是今日到底是正式场合,还是尽快驱赶免惊扰贵人为好。
&esp;&esp;她正要和守门侍卫说,便听得一声细小的尖锐哀鸣,她循着声音望去。只见一只斑纹狸猫碾在一辆马车之下,血肉模糊。
&esp;&esp;而马车内的主人并未感到不适或是惊吓,没有停车也没有说什么,似乎当众碾死一只狸奴不是什么事,车夫直直驶过西华门,消失在车流里。
&esp;&esp;守门侍卫忙上前收拾石板道上的血肉,撒了水清洗。
&esp;&esp;“方才驶过去的那辆马车,是谁的马车?”陆玉问。
&esp;&esp;侍卫答,“是永昌王殿下。”
&esp;&esp;……
&esp;&esp;常庆宫中,华灯通明。
&esp;&esp;笙歌舞乐袅袅不歇,歌尽繁华。钟鼓馔玉,玉醴香醪,杯觥交杂。
&esp;&esp;女帝居于主位,携身侧二位重臣。
&esp;&esp;云龙纹青铜编钟厚重音色琅琅,与磬笙相和。
&esp;&esp;关雎葛覃合奏结束,行一献之礼。
&esp;&esp;女帝执鎏金酒爵,“薄酒赐,诸君兴。无不醉,方休矣!”
&esp;&esp;堂下臣子王侯起身,“受君厚赐,拜谢君赐命!”
&esp;&esp;陆玉饮下浊酒,浓郁醇厚酒香直冲喉头。
&esp;&esp;她有些恍惚,时隔一年后同样的场景,同样的人,却已是不同的身份地位。
&esp;&esp;“梁王执膳爵,进酬君。”
&esp;&esp;陆玉接过斟满酒的酒爵敬献女帝,“陛下,请。”
&esp;&esp;女帝接过,饮下杯中酒。
&esp;&esp;“沉宗正执散爵,进受酬者。”沉施宁携斟酒媵侍下堂,敬酒与在座宾客。
&esp;&esp;偌大庭堂拜酒毕,沉施宁回转副位端坐。
&esp;&esp;采苹采蘩双曲交错起奏,君臣在悠然乐曲中开始进食盘中俎肉。
&esp;&esp;曲毕,沉施宁忽而起身,走到庭堂中央,恭谨一拜。
&esp;&esp;“陛下,燕礼为明君臣之义,在坐诸位皆是朝中肱股。可有一人隐瞒身份多年,欺瞒天子,欺瞒天下人。此人该当何罪呢?”
&esp;&esp;陆玉眼瞳缩紧。
&esp;&esp;“臣要举奏,安梁王陆时明非男身,是为女身!”